第(3/3)页 她提起食盒,无声地离去。 窗边的丰兰息转身,看着她,那双总是黑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却是明澈如湖,可清晰地看到里面流动的光芒,“栖梧,这碗面,兰息终生不忘。” “嗯。”凤栖梧微笑点头,轻轻开门,没有任何犹疑地跨门而出,然后再轻轻合上。 门里门外,两个世界。 门里明亮,温暖如春;门外漆黑,天寒地冻。 门里门外,两个人。 门里的人激动、喜悦甚至幸福;门外的人酸楚、凄然却又欣慰。 琴音还在继续,低回婉转,清和如风。 门外的凤栖梧抬首望一眼夜空,寒星泛着微光,她将还温热的食盒抱紧在胸前,绽开一抹浅笑,微涩却又释然,“愿苍天佑福。” 门里的丰兰息抬手遮目,却是全身心的放松,唇边绽开一抹微笑,温暖而又伤感,“苍天未弃息吗?” “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啊?蛮好听的。” “清平调,以前母……母亲每年的今天都弹给我听。” “以前?她现在不弹了?” “她……不在了。” “呃?也没关系啊,反正你都会吹了嘛,要不这样啊,你把你的烤鸡给我吃,以后我弹给你听吧。” …… 极天宫窗前伫立的人,凤影宫琴旁静坐的人,脑中忽然都响起了这样的对话,眼前都浮起记忆里最初的画面。 那个年少初遇的岁末寒夜,老桃树下,篝火旁边,俊雅沉静的少年,清俊爱笑的少女,那一夜他们相依取暖,那一夜他们相谈甚欢…… 那时候他们年少纯真,彼此是初遇投缘的陌生人,他博学温雅,真实无欺,她灵慧机敏,好吃贪玩。那时候的他们没有日后的分歧,没有今日的利害得失,他们惺惺相惜、心心相近…… 曲已终,琴已止,幽幽深宫重归于寂,窗边的人依然痴立,琴旁的人茫然失神。 为什么会记得?为什么会在今夜弹出?彼此都不知道,又或是彼此都知道却不愿承认? 颓然伏于琴上,埋首于臂弯,深深地藏起,却无法按住心底涌出的悲哀。 昔日无论多么美好,已不可能再回,今后无论艰辛坦顺,已不可能同步,便是那些刻骨的回忆,今日的你我已不能再拥有,只能埋葬或……丢弃! 同样的夜晚,同样的时刻,隔着山山水水,隔着城池甲胄,砚城也有彻夜不寐的人。 嗒!笔轻轻搁在笔架上,手顺势落回铺着玉帛纸的桌面,那手仿以最好的白玉精心雕琢而成,修长洁净,散发着柔和温润的玉泽,完美却不真实。 “终于完成了。”玉无缘长舒一口气。起身走至窗前,推开窗,一股冷风拂来,侵入温暖的室内,但也注入清新的空气。 闭目,深深吸一口沁凉清冽的空气,神思顿时清爽,抬首睁开眼睛,漆黑的天幕仿如最上等的墨绸,星子如棋,争相辉映,映射着大地,山林屋宇,影影绰绰。 “星辰已近,命定的相会将要开始。”他语气轻忽悠长,眸子明澈如镜,“又或是一切的结束?”唇边浮一抹缥缈难逐的浅笑,负手而立,仿如一座白玉雕像,静静伫立,淡看天上星辰变幻。 “无缘。”低而沉稳的嗓音响起,转首,却看到皇朝走了过来。 “怎么还没睡?”玉无缘问他。 “睡下了,只是睡不着。”皇朝推门而入,他仅在睡袍外披了一件长袍,显然是才从床上起来的。 “伤又复发了?”玉无缘眉心一拢。那一次的箭伤伤及心肺,本应好好调养,但皇朝忙于征战,以致伤势反反复复,一直未能彻底痊愈。 “没有。”皇朝答道,走近桌旁,目光被桌上墨迹未干的墨卷吸引。 “皇朝,江山之外偶尔也要想想自己的身体。”玉无缘忧心地看着他。 但显然,他的劝告皇朝未曾入耳,他的心思已完全沉入墨卷之中。 玉无缘无声地叹息,移眸望向天宇,那墨海星辰,浩渺无垠,世事变幻,尽在其中,天地万物万生,真的只能沿着命运的轨迹而行?无论怎样的努力,都无法人定胜天吗? 帝星已应天而生,将星也应运而聚,那些星辰的升腾与陨落,都只为苍茫山顶的那局棋吗?他们号为天人的玉家,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角色?手不沾血的修罗?救生创世的仁者?这些都只是命定的吗? 命定? 想此这两字,玉无缘那张无波无绪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而略带苦涩的笑容。眼眸无力地闭上,任身心都沉入那无边无垠的虚无。所有的这些不都是世人向玉家人求解的吗?而玉家人既被称为天人,那自是最清楚这所有的一切的,只是,命运……却是他们玉家人最痛恨的! “或许你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!”静寂的房中猛然响起皇朝沉稳有力的嗓音,那双明亮的金眸此时正灼灼地注视着窗前的人,“‘慧绝天下的玉家人’果然慧绝天下,若玉家的人要这个天下,便如探囊取物,轻而易举!” 玉无缘回首看向他,皇朝手中是他刚刚写完的卷帛。 “这份‘皇朝初典’在你登基之日便可昭告天下。”他淡淡开口,转身走回桌前,取过卷帛仔细收好,“新的王朝建立时,你可照典而行……”他话音微顿,然后接着说道,“或许……你就作参考罢了。” “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你所写更完美的,即便是青王、雍王也不可能。”皇朝接过玉无缘递与他的卷帛感慨道。 玉无缘却恍如未闻,走回窗前,目光穿透茫茫夜空,“新的一年已开始了,不知苍茫山顶上的雪何时会融化?” “登上苍茫山便可知了。”皇朝走至窗前与他并肩而立。 “苍茫山……苍茫棋局吗?”玉无缘的声音低低地洒入风中,“或许留为残局更佳。”hf(); 第(3/3)页